[專欄] 貓咪後母日記#1:擁抱的方式 ◎葉佳怡


每一隻成功貓咪的背後,都有一個辛酸的後母,含辛茹苦挑飼料,把屎把尿換貓沙,只為了讓小貓咪在最棒的環境長大。每週二,「專業」貓咪後母(剛好也是小說家)葉佳怡,和你分享照顧一次四隻貓咪的春天後母心!

# 1:擁抱的方式
我是後母。定義上是接收別人孩子的後母,精神上也是邪惡的後母。

我還沒生過孩子就成了後母,卵巢還長了囊腫。為了這兩顆囊腫,醫生每次照完超音波都要跟我說,生孩子吧,這個懷孕就會好了。而且囊腫會害你很難懷孕,趁早生一生吧。

我面有難色。

「沒有男朋友嗎?」
「欸,不是這個問題。」
「他不想結婚?」
「也不是這個問題。」
「他不想生小孩?」
「欸,主要是我。」
「為什麼不想生小孩?你看韓劇《漂亮寶貝》裡面的媽媽多想生小孩。」

醫生,你確定最後這個答案和前面有邏輯關係嗎?

雖然不養孩子,但我養貓。一開始是隻叫露露的三花母貓,小時候很可愛,一推就倒,長大後一推就咬,只能怪我識貓不明。第二隻是長得像ET的灰虎斑公貓,英短花紋,眼睛極大,因為有過動傾向所以命名為跑跑。不過對於這兩隻,我雖是後母,但畢竟只是從他們生母貓咪手中接收,和大部分飼主沒什麼不同。不過面對後來兩隻,我就真正是後母了。
少女時期的露露就常露出「媽媽你少管我」的表情
「你想再養兩隻嗎?」
「開什麼玩笑。」

新來的兩隻貓早有主人了,只是主人無法再照顧她們,結果我心一軟還是接手了。不過兩隻貓一隻已經五歲,另一隻和露露同樣兩歲半,不知道和她們建立關係是否艱難。幸好後來發現兩隻貓還算乖巧,生活習慣也正常,但首先遇到的問題竟然是:擁抱。

露露討厭擁抱,但因為熟悉我,所以對我的擁抱仍願隱忍;跑跑熱愛擁抱,常常三天兩頭來討抱,有時一抱還立刻撒嬌地從喉嚨發出呼嚕聲。由於兩隻貓都是從小帶大,早已習慣讓我像嬰兒般四腳朝天亂抱,頂多一隻面露不耐,另一隻心醉神迷。然而後來這兩隻可不行。
跑跑從小就是個美男孩,如果是人類應該會常常上《嬰兒與母親》的封面。
Ososo是純黑母貓,別說擁抱,連碰觸都有困難。你一碰她,她驚慌咬你,再一臉驚慌道歉,彷彿在說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」,之後卻還是一次次想靠近;Miku是美短花紋的虎斑母貓,生性黏人,第一天晚上就把整個花屁股蹭在我臉頰上睡覺,但要是主動摸她,她還是退避,抱她時更是屢屢堅持翻身,最後總是四隻腳頂住我的胸口,姿勢尷尬地與我對望,表情明擺著是「所以現在怎麼辦?」

「所以現在怎麼辦?」

走到這個地步當然只能先放手,任由她輕巧落地看我,一臉困惑。我不確定她是否明白這是愛的表現,畢竟兩個生命的相愛需要時間。同樣的作為,原本兩隻貓明白我的愛意,新來的貓卻每每感到驚懼,於是我開始把自己分成兩半:一半的我恣意與貓玩鬧,一半的我卻小心翼翼,如同呵護新萌芽的戀情。

「你是後母,我是後外婆嗎?」對於想抱外孫的母親而言,四隻貓實在和她的想像有些差距,但她畢竟也只能屈服於命運。我無法好好回答這個問題,但這個後現代的思考方式不禁讓我開始想:既然是後母,解構母親的概念也是理所當然的。(解構是這樣用的嗎!)

於是我展開了對兩隻新貓的改造大業,首先從碰觸開始,彷彿求偶。比如每天經過她們身邊時摸摸頭、碰鼻子、摳摳背、再搔搔前腳或尾巴。肚子初始還不行,但無妨。然而無論摸哪裡,動作要輕,不能具威脅性,摸完就走,讓她們知道撫摸就是撫摸,就是生活:不是指令、不求回報。你之後要不要對我好都行。

白雪公主的邪惡後母給她毒蘋果,我給貓咪碰觸,但如果可以,我也希望她們中毒。
終於願意翻肚子的Ososo。
兩個月後,OsosoMiku終於都願意讓我輕輕碰一下肚子,但碰一下就捲起來,像隻害羞的小蝦,但進度還算可以。我有時想,或許孩子就像這樣,要是未來有機會,我恐怕也得準備談一場類似、但更艱難的戀愛。畢竟在命運之下,我大概也像照顧貓咪一樣,只是個帶領孩子短暫渡過飼育年歲的後母。如同幼時我對母親的擁抱是依戀,現在的擁抱則只是兩個生命的短暫碰觸,有愛,但更有禮。

不過,我知道自己是她們的後母,她們知道嗎?一天清晨,我看到Miku窩在從上一個家帶來的外出籠裡,於是不禁像新情人般多疑起來:她們是否知道自己已經屬於另一個不同的人?

身為杏眼美女的Miku總是既小心又憂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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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言

Yi Han表示…
貓咪後母這個專欄我好喜歡!